第二十一章 坚壁清野（下）

　　“传令下去，将这些成熟的稻谷一并烧了！”燕狄望着田里面成熟的稻子，目露深深遗憾，但所吐语言却十分坚定。

　　“元帅？这……”民以食为天，况且春种秋收——跨越几个月的时间、经历风吹日晒、其中艰难辛苦非一言可以道尽，饶是荆无白这样跟随燕狄多年的将领亦不能立时领悟燕狄之意！

　　“烧吧！”燕狄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用简单而坚定的语气，再次向众将下了命令。

　　“这……”荆无白还要问些什么，却被向天阙拉住了手臂，见向天阙朝他摇摇头，荆无白终于低头领命：“是！”

　　而后一个个士兵便骑马冲入这片绝岭雄关与载歌城之间唯一的一处沃野当中，他们拿着火把，将他们一一投入田野之中。

　　“啊，艹你奶奶的！我的老天爷啊…你们怎么把稻子全部给烧了啊，你们的良心真坏啊……”刚刚被士兵护送着走出村子不到三四里地的老百姓，忽然回头望见自家的稻田被一群群骑马的士兵纵火、滚滚的浓烟直冲天际，不由得肝肠寸断，纷纷大声的哭喊着掉转身子冲向了农田，但是燕家军很快阻止住了他们：“大爷、大妈，不要过去，危险，快点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咱们走吧！”

　　“快放开我们，让我过去，王八羔子门，你们这群假仁假义的燕家军，赔我们稻子，赔我们粮食！呜呜……”群情激愤，朝着阻挡着他们的士兵们抡起了拳头、手掌，有的甚至忍不住抱着燕家军的士兵摔打，可是士兵们没有一个还手、甚至没有一个人拿手护住，他们就像是人肉的靶子一样，任由老百姓用力捶打着他们泄愤。打着打着老百姓们也就绝望了起来，纷纷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那冲天的火光烧掉的稻谷，是滴了他们多少的血汗、风刀霜剑、日日夜夜的辛苦才能长的那么好。然后所有辛苦、付之一炬。这大概都是“付之一炬”这个词最真实、最震撼的演绎吧！士兵们望着橡自己父母兄弟姐妹一般的百姓，亦忍不住流下同情和心酸流泪，默默的用手擦着自己的眼睛。

　　“乡亲们，不要哭了啊！”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孩，那个小孩正是徐丹阳，而这个人应该就是徐丹阳的父亲徐陵！

　　“别哭了？狗曰的，亏你还是咱们庄上的人，这可是咱们辛辛苦苦几百天的好不容易换来的，”人群立刻有人连吼带骂的哭喊着看向他：“你这个没良心的，咱们祖祖辈辈指着这点地活着，地烧光了，粮没了，咱们要怎么活啊！呜呜……”

　　“乡亲们，这就是战争啊！”徐陵也流下了痛苦的泪水，不过他依旧用冷静的语言安慰着老百姓们：“这就是坚壁清野中的清野啊！你想下，咱们不把稻谷烧了，这稻谷难道还能等着咱们回来收啊！不就给侵略咱们的敌人——御宇帝国的士兵给吃了吗？”

　　徐陵这一句话，正是道出了燕狄的重要企图，粮草是行军打战最重要的给补物品，前番烧了御宇帝国运送的粮草，此番又用火烧稻谷清野的方式来阻挡敌人的行军的步伐，使人数众多的御宇帝国军队不敢在缺粮少衣的情况下毫无顾忌的追杀己军，才能让自己的军队和百姓，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撤离和转移。

　　“放屁，那为什么不先让咱们收了粮食再跑！”

　　“就是，咱们种了一年庄稼，付出多少心血，你也是种地的，你应该晓得吧！”

　　“可是，割完稻谷再跑，”徐陵依旧耐心的解释着：“御宇帝国的大军肯定会闻风而来，到时候不仅粮食运不走，咱们也跑不掉！”

　　“呸，别说了！”有人实在是愤怒无比，不想在听徐陵讲任何的大道理，抓起地上的泥巴就冲徐陵扔了过来：“老子宁愿和自己的庄稼死在一起，人没了粮食，还怎么活着！”

　　辛苦种地、终日泥巴里刨食的老百姓，哪能体会这个道理，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起早贪黑、多少个日夜担惊受怕，才能再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种出丰硕的稻谷。然而，就在他们快要收获的时候，却被战争和燕狄的一把火，全部都给毁了，怎么能不伤心欲绝。农民，大概是天底下最为辛苦的一个行当了，含辛茹苦一年才能收获一次，而燕狄一把火就把它们烧的殆尽，这把火烧在稻谷上，实际上也烧在老百姓的心上！

　　如果让他们去理解燕狄，那谁又来理解他们？徐陵再有道理的语言，在残酷的现实和百姓的心血面前，也确实有点苍白无力。

　　望着望着老百姓们悲恸无比的神情，燕狄亦仰天长叹一口气：“这就是战争，瞬息万变，很难两全其美。兵贵神速，拖延一刻，战局也就大大的不同。”

　　其实不仅是老百姓们呼天抢地的难受，向天阙部下的士兵们望着燃烧时通红的火焰，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个也是心在滴血，毕竟在前两天他们还在为一粒米而深深地发愁，饥饿曾经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整整折磨了他们四个月，但是现在他们却眼睁睁看着百亩千亩的成熟粮食在自己的面前被燃烧，这种巨大的反差冲狠狠地冲击着他们麻木的心脏。

　　“啊…”一个士兵忽然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发出一声凄惨的长嚎！

　　“啊…”然后是两人人、十个人、一百个人…都发出同样痛苦愤恨的哀嚎！他们想用用这样嚎声，来发些心中的委屈，来祭奠死去的同伴，来告别逐渐被火烧成灰烬的粮食！

　　“你们看，士兵们也哭了！”听见士兵们的怒冲云霄的嚎声，本来在地上痛苦万分的百姓也被震撼住了，他们站起来把目光投向那些长嚎不绝的士兵队伍，那痛苦已极的哀嚎声，似乎感同身受般地渗进他们悲痛的心脏，缓解了他们内心失去一年辛苦劳作的极端痛苦。

　　“呜呜…”百姓们原本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变成了一种此起彼伏悲戚的抽泣声。

　　“哭吧，哭吧！”燕狄深深地体会战争所带来的内心的创伤，那是一种无言但却日夜萦绕的痛苦：“把你们对这个国家的情感、对百姓的情感都燃烧起来吧、然后把他们变成复仇的怒火，烧向敌人吧！哀兵、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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