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所谓山神

今夜天公作美，万里无云，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地面，加上四处燃烧的篝火，山神庙前，夜晚和白天并无太大的差别。

乡长王友全站上了一早就在山神庙前搭好的高台上，这些年来，在这么多次祭祀活动中，他一人身兼多职，担任着组织者、主持人、开场致辞人的角色，可以称得上是业务繁忙了。

王友全没有引经据典，也没有进行长篇大论，今天到场的几乎都是穷苦出身的老百姓，要是他讲那玩意，估计下方得睡倒一大片。

“这就有点意思了。”

在和曾家村的村民一样，认真的听了王友全用大白话讲的开场白后，叶楚喃喃自语。

叶楚将王友全的话，简单归纳为两点。

一是信山神，无灾病，得丰收。这点无可厚非，每个教派向百姓宣传时，大抵都会说他们的神如何强大，能给信奉他们的百姓带来何种好处。

而第二点就比较有意思了，那就是王友全提到，百姓的生活之所以过得如此艰难，是因为朝廷的贪官污吏太多了。

按照他的说法，大夏皇室、以及朝中的大员，都是不错的。只不过地方的官员，要么腐败，要么无能，只顾捞好处，根本没有将百姓放在心上。而山神能够和朝廷大员直接沟通，为百姓们谋福利，所以大家应该听从山神的领导。

王友全的话，听在叶楚耳中，他觉得这帮家伙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在为造反做准备。只等有一天，大夏遇到什么大的灾害，由那劳什子山神出面，大喊一声类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就带着百姓们揭竿而起了。

……

王友全的讲话所用的时间不算很长，也是，这祭祀仪式每年搞两次，每次上台，他只要老调重弹，也能在百姓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仪式很快就进入了下一个环节，也是今天最重要的环节——祭祀。

高台上堆满了百姓们带来的物品，三牲齐全，有酒有肉，山神庙前插满了彩旗，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在王友全的带领下，祭祀仪式开始了。

“一拜山神，无灾无病！”

安静的山神庙前，只有篝火燃烧发出的声响，因此王友全牟足气力喊出的声音，显得格外嘹亮。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下方的百姓，跟着王友全一起跪下，然后“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叶楚当然没有跟着跪，因为他不习惯。他选择了蹲下，周围的人注意力全在王友全身上，倒也没有人说他什么。

“二拜山神，风调雨顺！”

“三拜山神，幸福美满！”

每喊一声，王友全若之前那般，带着下方的百姓一跪三叩，三拜过后，他大声喊到：

“恭迎山神！”

“恭迎山神！”

下方的百姓跟着喊道。

一片呼唤声中，山神庙突然亮起了微弱的白光，随后，这白光逐渐强烈，最后竟然盖过了周围的火光，格外明亮。

“看，是山神！”

“山神出来了！”

“求山神保佑！”

……

各种各样的欢呼声，祈求声在人群中响起，看着那个从光亮中走出的一身华服的女子，叶楚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有卖相。

容貌端庄，举止优雅，一颦一簇都带着仙气飘飘的感觉，加上她脸上那种能给人温暖的微笑，确实很容易给下方的百姓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女子来到台前，越过王友全，带着微笑，面向为她陷入欢呼的众人，伸手往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当下方安静下来之后，女子开口了，她饱含感情的声音，传入了人群当中。

“吾已感受到汝等虔诚之心，现，赐福，保佑汝等无灾无病。”

女子说完之后，挥了挥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天空撒下了雨露。

沐浴在“神恩”中的百姓，彻底陷入了狂欢，欢呼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赞颂山神的声音。

看着手舞足蹈的众人，叶楚无动于衷，格格不入的他，在沾染了所谓“神恩”之后，心头涌起了一丝寒意，一丝疑惑。

天上飘下的东西，他知道是什么，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让他借宿的那位老人，身体如此亏空。

唤神水，一种能够激发人体潜能，让人变得更有活力的灵药，是治疗某些病症的良药。

可，这东西副作用也很严重，那就是用量过大或使用次数太多的话，它不仅容易让人上瘾，还会加快消耗使用者的生命力。

更要紧的是，楚念之告诉过他，这玩意，是她为了治病而调制出来的，在教会叶楚之前，配方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叶楚觉得，楚念之没必要对他撒谎，而他又没有将配方外传，那这个女子，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唤神水呢。

虽然这天上飘落的唤神水已经被女子稀释了，但这么大的数量，成本可不低，绝不是靠收取这些百姓家中的财物就能回本的。

“所图非小啊。”

叶楚低声说道，他现在已经不再认为，这伙人是单纯的骗取百姓的财物那么简单了，他们应该有更大的谋划。

所谓山神，其实是一个，或者说，是一群野心家。

……

“大人，那个读书人不见了。”

负责盯梢叶楚的男子，在王友全耳边说道。

“不见了？不是让你们把他盯死吗？这么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在你们眼前凭空消失不成？”

王友全的脸色有些阴沉，仪式虽然已经完成了，但现在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场，若是让叶楚闹出什么幺蛾子，那他们不知需要花费多少力气，才能弥补。

男子不敢看王友全的脸色，他低着头，久久不语。

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他，当“山神”消失在台上之后，百姓们开始分发高台上的物品，他们要搞篝火晚会，这是一项传统。

据说最开始时，“山神”见百姓贫苦，不忍收他们的东西，于是干脆把东西拿出来，让大家吃顿好的。

“去，多安排人手，一定要找出他的下落，如果这次你再把事情办砸了……”

王友全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但男子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知道，如果他再把事情搞砸，不仅是他，就连他的家人，也难逃一死。

于是，他带着人火急火燎的寻找叶楚去了。

王友全面色阴沉的看着下方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百姓，他已经没有心情，像往常一样，加入到他们的行列里边。

……

叶楚也没有心情和百姓们一起吃烤肉了，他现在正往青石山上走。

虽然他本来不打算现在就行动的，但唤神水的出现，令他如芒刺在背，不除不快。

刚才“山神”出现之后，叶楚就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当最后一刻，山神庙中爆发出强烈、刺眼的光芒时，他看到那女子，绕过山神庙，钻往了山里。

通过观察，叶楚认为，那女子应该是个没有到达云游境的修士，否则的话，她大可飞着出场，这样更拉风、更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震撼。

当然，他也不排除那女人在藏拙，不过为了弄清楚她手上唤神水的来源，这个风险，叶楚甘愿冒，不然的话，他睡不安稳。

看着月色下显得有些斑驳的山间小径，叶楚只希望查到最后，这件事跟楚念之无关，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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